这是我最珍爱的一张老照片。照片中的老人是我的母亲,小男孩是我的儿子,老人和孩子身后的是我(本文作者)。照片是1976年春天,母亲从农村老家来我这里小住时去沈阳北陵公园拍摄的,是我们祖孙三代唯一的合影,也是我和母亲唯一的合影。
虽然,我早已过了古稀之年,但每次捧起这张老照片,看到母亲的样子,都会心潮激荡,勾起我对母亲无限的思念和敬仰。
我的母亲没受过正规教育,识字不多,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,一位典型的家庭主妇。但是,上天赐予我们人类的美德无一不在母亲身上体现。
母亲身上最突出的特质就是勤劳、俭朴、任劳任怨。母亲个子不高,身材瘦小单薄,但她身上却充满力量。她从不打怵干活,在干活方面从不输给任何人。母亲自己能干的,从不指望别人,都要亲手去干。母亲还是个急性子,见到活就得马上干,绝不让它堆着,她宁可干完了歇,绝不歇够了干。母亲的一双手,粗糙而有力,这都是常年干活留下的印记。
作为家庭主妇,母亲把家里的炕上、地下、屋里屋外打理得井井有条,还要拿出大部分的精力用到我家那几亩菜园上——因为这块菜园侍弄的好坏,将直接关乎我全家人的生计。
种菜这种事不比种大田,一年四季都有活干。每逢蔬菜成熟收获上市的季节,就是母亲最辛苦最劳累的时候。为了菜的卖相好,能卖个好价钱,母亲往往要在凌晨两三点钟就要下地忙活。看到母亲全身都被露水打湿,我的心里很是不忍,可母亲自己却不在乎。有时换件衣服走,有时着急了干脆就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带着菜直接赶集去了。
我的老家辽阳县刘二堡,是个远近闻名的集镇,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把自己用不完的农副产品拿到这里来卖。卖完菜,经常有些离家稍远一点的,和我家沾上点关系的老乡就来到我家歇脚、吃饭。这时候,他们可以歇歇,而母亲不能;他们可以等着吃饭,而母亲却要忙着做饭……等把这些人招待完送走了,母亲已经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看到这些,我很为母亲不平,认为不该由我们家招待这些人。但母亲却和我的想法不同,母亲说:“人家能到咱家来,就说明咱家的人缘好。若他们觉得咱家人品不端,对人吝啬刻薄,那你就是请,人家也未必能来,所以这是情分。至于我累点、辛苦点、都算不了什么,我都不怕。若是被乡亲们指指点点,说三道四,那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见人?”于是,随时招待老乡的事儿就这样延续了几十年,母亲从来没有一点怨言。
母亲对家人好,对邻里乡亲好,却从不知道关心自己、照顾自己。母亲从没说过自己想吃什么,爱吃什么,在吃饭时总是最后一个上桌,最先一个下桌,糊弄糊弄就是一顿。若说母亲对吃的不挑不捡,并不准确,她总是把好一点的让给别人,自己捡最差的吃。就连在我这里治病化疗期间,也没提出过想吃点什么。直到很久以后,我才知道化疗会使患者非常痛苦,消耗体力很大,会遭受一般人难以承受的折磨,本应补一些营养,得到特殊的照顾。可我那时几乎什么也没做,一想起这些,我就非常内疚、难过,非常恨自己,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粗心,那么无知。
在穿的方面,母亲也从不讲究。从没见她穿过一件时髦的衣服,她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用素色的粗布缝制的(小时候我和哥哥穿的也都是母亲这样做的衣服)。哪怕是在走人情来往的时候,母亲也仅仅只是穿得干净一点,整洁一点而已。
母亲还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。记得就是这次从北陵回来的路上,母亲的脸上露出很高兴、很幸福、很满足的笑容。像是对自己,也像是对我们说:我一个农村老太婆能来到省城沈阳,还逛了北陵,我这辈子也算不屈了!
三年困难期间,我正在读书。一天,我和几个同学出去看电影,就看到买票的人特别多特别挤,我没多想,也上去跟着挤。可我哪知道这是坏人设的计啊,结果票是买到了,钱包也被偷走了。钱包里的钱虽不多,却装着我刚刚发下来的一个月的粮票,这下子我可蒙了……最后,还是爸妈从自己的口粮里紧出30斤让我带到学校,交给食堂,我这才算过了这关。
在母亲的辛勤操劳下,我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。而且,哥哥和我都上了大学。在那个年代,在农村,一家两孩子都能上大学,该是多让人羡慕的事啊,这和妈妈的功劳是分不开的。
母亲在六十五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(子宫癌)。母亲知道这病的凶险,觉得自己可能来日不多了,于是把她一生苦心积攒的六百元私房钱交给我和哥哥,算是了却了她老人家最后的一份心愿。
从表面上看,母亲是位柔弱的女子,但在灾难降临的时候,却是那样的冷静、刚强,没有悲戚,也没有怨天尤人。而是坦然地面对命运的挑战。
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沈阳医院经过近半年的治疗后,医生说母亲的病好了。谢天谢地!母亲总算逃过了一劫。可是母亲的身体再也没有恢复到原来那么好了,尽管做了不少努力,还是每况愈下。到1984年下半年,旧病复发,而且扩散到了全身。1985年8月15日,在她70岁零4个月的时候,带着对亲人的不舍和对这个世界的眷恋,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。那样的安详、那样的平静……
母亲走了,她的音容笑貌却永远留在我的心中——深深地。
母亲一生勤劳、俭朴、忠厚善良、深明大义、光明磊落,把她一生的全部都献给了她的亲人和家庭,献给了社会。
感谢上天,让我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!
母亲离开我们已整整三十个年头了,母亲的身影早已离我们远去,母亲的样貌也不再那么清晰,唯有母亲那为人处事的高尚品格却永远激励着我,像明灯一样照亮我人生的道路,引导我稳步前行。
我要成为母亲那样正派质朴、宽厚善良的人,并将这种高尚的品格传给我的后人,一直传下去!(湖西街道金山社区 徐庆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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